回家（独幕剧）
文/胡开华
第一场
外
天晴。张家屋场。一个男人点燃炮竹。一些小孩望着嘘嘘发响的火星子，两手按住耳朵。片刻，火焰沿着鞭炮炸开，响彻天空，烟雾弥漫，纸片散在空中，落下，落满整个晒坪。天上，太阳专注这热闹的场面，眼也不眨。
内
老红军、老将军、李奶奶、张总、女村官、女记者。
张家堂屋，四张八仙桌上，摆满二十四盘菜。桌旁站着男女老少，八十多岁的李奶奶手举着三炷香开始祭祖。
李奶奶（春香)
各位祖宗，张家媳妇向您们报喜，皂角拐枣两兄弟团圆了，台湾一些亲戚也来了，你们要高兴，吃好喝好，保护一大家族兴旺发达，身体健康，和谐相处，万事如意。（几个小孩向祖宗叩头)，有人给祖宗酌酒，盛饭。随后，一大家人围桌团年。
老红军（皂角）
拐枣，你出去这么多年，还记得乡音吗？
老将军（拐枣）
哥，咋不记得呢？咧是送过？（这是什么）。皆儿（今天）团年是我们最舒服的日子。哥，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还能回到故乡，你当兵比我早，尽管我俩是双胞胎。这些年来，你辛苦了。（说着眼望李奶奶）嫂子，你辛苦啦，我代表台湾家人，敬你和哥一杯。
李奶奶
拐枣，你出去几十年，我都记不起你的书名了，这葡萄酒还好喝吧？
老将军
嫂子，酒好喝，自己造的？
李奶奶
是的，拐枣，还记得我的小名吗？
老将军
记得，叫春香。
老红军
拐枣，明天中午，镇里准备了酒席，恭喜我们两兄弟团圆。你还记得小时放牛么？
老将军
记得，是年春天，我俩才七岁，早上，天空阴暗，我们各牵着一头牛来到双岭山脚下。我俩骑在水牛背上，天空阴云密布，不久响起雷声。雨点落下来，打湿我俩的头发。雷越来越大，远远的听见喊声，是姆妈在叫我们。哥，你还记得吗？
老红军
记得记得，那天雷打得大，不时扯闪，天一阵黑一阵亮，风大得很，雨淋湿了我俩的衣服，姆妈戴着斗笠，往我俩这边跑来。忽然，一个惊雷，姆妈倒在坡上，嘴上说着话，叫我们把牛牵进窑洞躲雨。雨越来越大，我们冒着大雨走进窑洞，忽然一个炸雷打在对面山上，震得天摇地动。雨住后我们把牛牵进伍老爷牛棚，然后回家。
老将军
我们回到家，家里冷火息烟，姆妈不见了，爹也没有回来。我们出去找姆妈，我们开始呼唤，不见姆妈回应。爹出现了。我说姆妈没回家，然后，你对爹说姆妈倒在地上。爹听后说遭了，随后跑向双岭山。我们跟在后面，田界路滑，到处是泥浆。我滑到在地上，满身泥水，我到堰塘洗了手。等我跑向双岭山，我看见爹扑到姆妈身上，好像疯了似的嚎啕。姆妈被雷打死啦。
老红军
当时，姆妈脸已变形，黑紫得吓人，我后来做梦，经常梦见那张脸。拐枣，饭后，我们去后山送亮，你要多叩几个头。
老将军
一定，可是我的腰弯不下去了（说着转向张总），耀祖啊，等会，你代我多给你爷爷奶奶叩头。
张总
爸，那是肯定的（说着脸转向女记者)。祖儿，听见没，老爷子下命令，你也要多叩头啊。
女记者
是的，领导说话，晚辈一定服从（说着站起身，眼望着老红军、李奶奶，举着酒杯），爷爷奶奶，在那边我妈交代，要我代她给你们敬酒（说着一口喝完酒），祝你们长命百岁，福如东海。
张总
伯父伯母，你们辛苦了，我祝你们青山不老，笑口常开。
女村官（面向老将军、张总、起身举杯）爷爷，我代表村里乡亲欢迎您们回乡，祝您们身体健康，万事顺溜。（说完，两眼扫视了一下），大家慢吃慢喝，想吃什么菜就吃什么菜。
老红军
拐枣，姆妈去后，爹的心情大变，爹没有了笑脸。
老将军
爹一个人带着我们和两个妹妹，日子是咋过的啊，家里本来就穷，三间茅屋，没有值钱东西，没了姆妈，我们穿的越来越破烂。有一年冬天，北风呼啸，我们穿的单薄，家里没有柴烧，那天下起了雪，两个妹妹说冷，我们就去山上挖树兜，我们把树兜用松毛点燃，然后我们四人围着火取暖，而爹还在外面打猎。
老红军
爹为了养活我们，没日没夜给伍老爷打长工，因为劳累过度，加上心情忧愁，所以三年后得了肝病。那时候你我才十岁。家里没钱治病，爹躺在床上，两眼深陷，爹倒下来了，生活无着落。你记得吗，为了给爹治病，我只得去求伍老爷，那伍老爷不但不借钱，反而说我爹欠他的债。
老将军
爹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家里揭不开锅了，我们两个不得不去镇上讨米。一天我们来到一大户人家，我端着钵走进去，只见一只狗朝我扑来，咬伤了我的腿，现在还有伤疤。
老红军
第二年春上，爹爹就病死了。爹出葬那天，舅舅来了，家里没有棺材，爹被一床破被褥裹着，一张板车把他拖进坟地，没有几个人送葬，只有唢呐凄凉地吹着。
老将军
爹死后不久，大妹才七岁就做了童养媳，小妹秀儿也卖给了别人。小妹走那天下着麻麻雨。小妹被一个男人背着，哭得扯天扯地，你我都哭起来了。小妹走后，家里就剩下我们两兄弟。几个月后，你跟着堂兄当了红军，我接给了舅舅。
老红军
就这样我们的家散了，小妹到现在还不知去向。年夏天，我跟着堂兄参加红军，跟着贺龙去了江西。那时候我才十一岁，在部队是一个小不点儿。我会吹唢呐，后来学会了冲锋号。
老将军
我跟着舅舅读书，几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通过舅舅介绍，我到黄埔军校读书，毕业后我当了程潜手下团副官。抗日战争最后两年，我提升为团长，奔走在战争前线。
老红军
抗日战争期间，也就是国共合作时期，我找到舅舅，他说你当了团长，当时我只是一个警卫班长。抗日战争末期，我们八路军与小日本打游击，利用毛泽东的战略战术，记得有一次，我率领小分队，化装成日本鬼子，摧毁了小日本的军火库，那一次我立了特等功，破格提为营长。
老将军
哥，是抗日战争壮大了你们的军队，抗日战争后，国共分裂，老蒋企图消灭共产党，他没有想到抗日战争给了你们机遇，在老百姓中有了威信。说真的我不得不佩服你们共产党人，毛泽东不愧是当代诸葛亮，真正一流的军事家、鼓动家，也就是宣传家，我们台湾那些将领一致公认，共产党靠考小米加步枪，打垮了蒋介石，这在世界战争史上都是先例，那老一辈军人真了不起啊。
老红军
拐枣，你说的没错，我们共产党绝大多数都是穷人，古人说哀兵必胜，我们没有什么牵挂、顾虑，所以打起仗不怕死。
老将军
哥，政治没有什么好坏，不管谁执政，只要为老百姓谋利益，政治就清明。但是任何朝代没有绝对的清明。比如唐太宗，那么清明的年代，还是有些文人揭露社会的弊端。古人说，一个政权起初的时候，很正规，廉政，时间一长，那些官员就腐败了，所以说三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是历史规律。
老红军
拐枣，你到底是黄埔生，喝了一肚子墨水，你晓得我没有上学，只是在部队跟着那些首长学文习字，进夜校，渐渐有了一点文化。年解放战争，我出任师长，同你的部队打仗，俘虏了你一个副军长，你当时火冒七窍，要活捉我这个师长，不晓得林彪一个点子，我又打败了你，当时听说一个叫什么张小虎的军长，我就晓得是你，老弟，那天要不是我网开一面，我们两兄弟就见不到面了。年春，我给你写信，要你弃暗投明，没想到你一意孤行，跟着蒋介石跑到台湾。
老将军
哥，不说这些了，今天是团年，我们兄弟能团聚，可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耀祖，把红包拿出来，给每个小孩一份压岁钱，让他们读好书，将来为祖国出力。
张总
（打开皮箱，拿出十几个红包，看上去像书本）祖儿，你把这些红包发出去，给每个在座小孩一份。
女记者
爸，爷爷奶奶也要给啊。
张总
行，你说了算。
第二场
县长、镇长、老红军、老将军、张总、女记者、女村官、作家、学生表演队
灰色的天空。镇政府食堂餐厅。墙壁上有画和书法。还有一幅标语：热烈欢迎台湾同胞回家。一大张圆桌旁，有几十人把盏言欢。
县长
张老将军，新年好，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中国人的传统节日，听张老红军提起过你，说有一个兄弟现在台湾，是一个将军，还说八十年没有见过面，说如果在晚年能够见到亲兄弟，一生也就没有什么遗憾。我听你哥这些话，很感动，俗话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天春节，有好多台湾同胞还没有见到亲人啦。
老将军
是的，县长，每逢佳节，特别在晚上，那思乡之情叫人难以入睡，这次要不是党的政策好，恐怕我今生再也回不到家乡了。
县长
时代在进步嘛，俗话说，一笑之间泯冤仇，何况是兄弟，从大处说共产党当初和国民党就是兄弟，也就是一家人，只是后来思想上出现一些分歧，双方动了干戈。今天过年，不提这些旧事，张老将军，我代表全县父老乡亲祝贺你回家探亲，这杯酒我先干。
（说着起身将一杯酒喝完）
镇长
张老将军，你这次千里迢迢回家探亲，县里十分重视，共产党与国民党是一家人，有一个母亲叫中国，十多年前，你给张老红军寄的一百万人民币，张老红军都把钱用在了家乡建设（起身，面向张将军），在此，我代表家乡亲人向你和你的亲人表示感谢，并祝你们家境兴旺，阖家欢乐，万事吉祥。
老将军
感谢政府的款待，借此之际我代表台湾的家人向你们祝福，新年万事顺意，更上层楼。
老红军
拐枣你出去几十年，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近十年，等几天后我带你去周围走走。
镇长
张老将军，家乡的变化的确惊人啊，现在我给你讲讲张老红军的孙女，坐在他旁边的女村官张梦媛同志，张梦媛从省农学院毕业后，回到家乡，当了村官，不到八年，青龙村就发生了很大变化，荒废的田已经种上了葡萄，去年村里建起葡萄酒厂。作家你有一份材料，你来叙说具体事迹。
作家
张老将军，张梦媛不愧是军人的后代，办事像男人，大刀阔斧，前年村里搞了一个项目，就是在水库边上修建新城，也就是让村民把老房子拆掉，在水库边上建新屋，原则上自愿，村里出一半钱，规划出来了，但是做起来难，村里很多人都去外面打工了，家里大半都是一些老人孩子，没有决定权。一些村民不赞成，说自己的屋没建几年，不拆除，这样一来难度就大了。张梦媛一个一个打电话，与打工的村民沟通，还说我们镇是省生态镇，山清水秀，自然风景好，如果把房屋统一修在水库边上，那就再好不过。有的的听后，冷嘲热讽，说她想出风头，想提升。
老红军
我这孙女为建新城，吃了不少苦头，不说别的，就说村里迁坟，我孙女骑摩托东跑西跑，从东家到西家，说服村民，说建新城不是为自己，是为大家，水库边上那些坟很多，有些是镇里的。一天上午我们的村民正在挖坟，忽然来了一群男人，是从镇里来的，牛高马大，一来就把挖坟人打在地，当时我孙女赶去，作解释，同样遭到毒打，你看她脸上还有伤疤。事后我知道，就向镇里反应，这场事才平息。镇里给那些人补了很多钱，坟才迁向别处。
镇长
张老将军，你这孙女的确不错，聪明能干，两年时间，她就把新城做起来了。一些村民看见家乡建设的这么好，就从外面回来，种植药材，有的办起了养鸭厂，有的开垦荒山，种橘树。张老将军，你这孙女真聪明，不愧是大学生，村上明年准备修建水上乐园，打造中国小康村。
张老将军
这想法好，人要有梦想，要有希望，要仰望星空，要创造，不然就是行尸走肉。耀祖，家乡修水上公园，你准备捐多少？
张总
我听您的。
张将军
那就捐三百万，把村里打造成一个小天堂。
张总
爸，打造一个天堂村，需要很多钱。
张将军
不要紧，我回台湾后，鼓动老乡捐助，镇长，你要拿出好的方案，打造一流天堂。
镇长
一定一定。
女村官
镇长，任务很大哩，要打造中国小康村，不行啊，这地方偏僻，离县城远，不行。听说我们县要成为市，县长是不是有这回事？
县长
有这回事。
女村官
既然有这么回事，我就给你出个点子，把澧县到津市这段堤修建一个历史长廊，国画油画，借城头山把中国六千年历史展现出来，像常德诗墙一样形成一个人文风景，这样一来，给澧水河岸带来了旅游文化。
县长
后生可畏，你这点子好，只是做起来需要一笔巨额资金啊。
老红军
（面向张总微笑）侄儿，我们这水上乐园就不建了，还是把资金用来修建历史长廊吧。
张总
都要建，我还有一些有钱的朋友，主要在美国，香港，台湾，当然还有大陆政府。只要我们齐心合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女记者
修建历史长廊是好事，不仅仅给澧水流域带来人文地理，主要是给后代造了福，让下一代知道中国六千年文明，意义深远啊。
作家
我还有一个点子，县长，不知能不能说？
县长
什么点子？说出来。
作家
澧县离津市几十里路，现在合成一个市，我看是否在澧县到津市那条河边上建一条步行街，青石板路，两边的屋两三层楼，仿古建筑，街就叫清明上河街，风俗习惯仿造清明上河图。
县长
这点子好，而且出的正是时候，等几天我开会向市里反应。
老将军
这几十年我经常做梦，梦见我的兄弟，现在这个梦已经实现了。但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梦，就是在我有生之年，能看见台湾回到祖国。
县长
张老将军，不只是你在做这个梦，我们中国人都在做这个梦。我们有亲人在台湾，我们都希望他们早日回到大陆。
张老将军
我想台湾回到祖国后，我要到老家度过晚年，百年之后把我的骨灰一半撒在澧水，一半撒在青龙水库。
第三场
两个学生走上前来，开始对着圆桌主持节目
学生女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学生男
民族复兴，任重道远。
学生女学生男
在这新春之际，我们代表家乡人民，热烈欢迎台湾同胞回家。请听诗朗诵：乡愁
（一学生上前)
学生甲（朗诵，深情地）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学生男
请听女生独唱：我爱你，中国
（女记者走下圆桌）
女记者（感情浑厚地演唱）
百灵鸟从蓝天飞过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
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
我爱你青松气质
我爱你红梅品格
我爱你家乡的甜蔗
好像乳汁滋润着我的心窝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中国
我要把最美的歌儿献给你
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碧波滚滚的南海
我爱你白雪飘飘的北国
我爱你森林无边
我爱你群山巍峨
我爱你淙淙的小河
荡着清波从我的梦中流过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中国
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学生女现在请听:台湾同胞我骨肉兄弟
（一男生上前）
学生乙（热情地）
我站在海岸上
把祖国的台湾省遥望
日月潭碧波在心中荡漾
阿里山林涛在耳边震响
台湾同胞我骨肉兄弟
我们日日夜夜把你们挂在心上
啊全国人民团结一致
同心协力共同奋斗
朝着一个方向
解放台湾统一祖国
让那太阳的光辉
照耀在台湾岛上
革命洪流不可阻挡
台湾同胞必将和我们欢聚一堂
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
让那太阳的光辉
照耀在台湾岛上
学生男
下面请看舞蹈：故乡的云
（一群学生鱼贯而上，响起乐曲，学生跟着节拍舞蹈。一个男生走在他们中间，唱故乡的云。）
剧终
原创小说丨诗歌丨散文丨学生作文
澧县澧州阅读与写作学会主办
总编：红尘丨主编：胡平丨执行主编：刘平
?责编：王小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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