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市“夹街”
文/谭兴烈
高墙老了,小巷瘦了,生活日新月异发生变化,新信息纷至沓来,在棚户改造呈现出诗意变化呼唤精致城市的今天,津市旧时灯红酒绿、俗称花街柳巷的‘夹街’,已斑驳出岁月的沧桑,但仍挺着嶙峋臂膀,也将要寿终正寝了。望着这即将远去的历史的背影,我想起一个智者对我说的:“有些事不说是个结,说开了是个疤。”他给我说起了“抱瓮灌畦”的故事,不如把乡愁打碎,还心灵一片释然。夹街的弯弯小巷,镶嵌着的是我童年的脚印……
解放前,津市有四条平行的街道,它们是正街、后街、夹街、河街,我出生在西河街的一个小阁楼里。那时的‘夹街’界于正街与河街之间‘夹着’,上起水府庙,下止绿荷池,街长不过一里半,街宽仅一米多。抗日战争时期,“云破月来花弄影”,江苏一带的女子随父母逃难来到津市,无处栖身、生活无着落或父母病故,只好沦入设在夹街的酒楼、茶肆、妓院卖唱,“一树梨花压海裳”的风雅之词洒满在灯红酒绿之中,人称‘歌女’。这些女子有才有色,更具风情,常被国民党的旧军官与有钱有势、穷奢极欲的官吏叫过来唱几段,给点唱堂会的钱,她们一般不出卖皮肉,当时小有名气的歌女叫何玉霞。年,我被抽调到文化局搞地方志调查时,曾采访过她,她既没有凸起的胸脯和肥大的臀部,也没有圆润的手臂和丰满的小腿,身体只是匀称适中,瘦削苗条,却没有勾人摄魄鼓突的曲线,一双哀求无奈的眼光直射到我的脸上,欲说还休。尽管那张瘦脸涂得那样白,但掩不住脸上的皱纹和老态,她不太愿谈她历经的沧桑,总觉得自己的一生不够幸福。只是谈到当时夹街小吃店鳞次栉比时,她流露出少有的那种忘不了的爱的喜悦,她说,当时夹街周围歌榭酒楼林立,人称津市小南京中的“秦淮河”,著名的有企园、盟华园、刘聋子牛肉粉馆、王盛锦卤味店、春乐园、津津小吃店等。当谈到歌女时,她似乎有说不出的哀怨,挽不回的遗憾。谈到妓女的皮肉生涯时,她喃喃地说:“歌女一般卖艺不卖身,卖身妓院的女子与委身于婚姻的女子之间唯有不同之处,是代价的高低与契约的长短。津市的妓女大都是农村经济破产、逃荒者,乞食艰难,被鸨儿发觉花言巧语哄入妓院的,妓女的一生是不幸的一生,长期受到社会上的冷眼和唾骂,被斥之为‘无耻之流’。”时间能抚平任何伤痕,但抚不平妓女受蹂躏的心灵,其实不少妓女心地也是善良的,有些妓女还具有爱国心。一九三八年,夹街妓女为了声援抗日前线战士杀敌,玉春堂、高四喜堂、春华堂、三和堂、金凤堂堂班和住在拐子巷与三元宫的‘窑班’的烟花女子们,她们自动摘下金镯、金项链、金戒指声援抗日前线战士杀敌,捐给当时政府赎买飞机大炮,这种义举刊登在当时的《津市铎报》上,能说是“商女不知亡国恨”吗?说到这些,她的眼光含着那么多的委屈与挑战意味。此情境使我想起民国才子马君武,年11月20日,在《时事新报》上,发表的嘲笑张学良为了女色而放弃东北的那首《哀沈阳》:“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最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塚,那管东师入沈阳。”实际上赵四小姐、朱五、影星蝴蝶均与那场抗日战争不搭界,所有的偏见与不实之词都变成了简单化,不左即右。女人因为男人霸道给予不公平的命运。女人,也有做人的尊严,以性别取人太偏颇,不作风波在世上,自无冰炭在心中,有人说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人,是最坚强自立的女人!旧社会的娼妓是替罪羔羊,她们比起当代贪官的“小三”“小四”的色诱行为可怜无奈得多。今天,大多数女人再也不愿做男人的奴隶与依赖者,她们呼吁平等,共享这个世界,这是社会的进步。女人也有绿宝石般晶莹的心灵。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后,穷人翻身得了解放,处于下层生活的夹街妓女,纷纷摆脱妓院,从良嫁人,有的利用自己能歌善舞一技之长,自动组成“清唱厅”“舞厅”“歌厅”,从事文艺演出活动。
“人民电影院”建成后,特别是“文革”以后开放的影片一票难求,夹街又一时成了我市娱乐中心,酿造了又一时期的喧闹与繁华。后来因为电影放映与娱乐行业均不景气,扰攘的市面归于平静,夹街也偃旗息鼓,繁华消失,兴衰荣枯,时移势易,沉沦为一片瓦砾和废墟,幽径小道偶尔有几盏微弱的路灯,没精打采,像打瞌睡的美人眼。有人说:夹街是“踏过泥泞七十秋”,已到暮年了。
乡愁是每个人心头的痛,棚改的春风,让津市的街道像充满生命力的枝桠,长出新的枝节来了,冒出梦想的绿叶了!夹街也是。‘夹街’它不纯是一个地理概念,而是每个故乡人心里的眷念。歌德说:“最富贵的莫过于‘今天’”。事实比辞令更丰富,但愿夹街一定会成为一条时光街。你也懂的,是吗?
摘自《兰草》年第一期“回得去的故乡”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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