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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日子疯长真正的圣者,一定在朝

大家好,欢迎收听红网夜读,感谢您今夜的准时守候。昨天和大家分享了龚曙光散文新著《日子疯长》节选篇章“母亲往事”第三期,被逐出县城的母亲,在梦溪小镇的悠长时光里,过了相对安定的二十多年。在机缘巧合中,母亲有了一个调离梦溪的机会,调离梦溪后,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母亲又是如何度过她的晚年生活的呢?今天,我们一起接着往下聆听。

母亲往事4

共读第4天第4期

1

父母亲调离小镇梦溪,是因为一位在津市当副市长的学生。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在二中读书时,这位家贫辍学的学生因父母的接济得以继续学业,对此一直心怀感激。我们离家后,他和一群五六十年代的学生时常来到家里,帮父母买煤,种菜扫地。其实他们与父母年龄相若,却始终执弟子礼。大家觉得这么好的老师还窝在乡下,实在是浪费人才,于是鼓动分管教育的肖副市长将父母调往津市一中。

起初母亲很兴奋,忙着收行李辞朋友,小镇上有过往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等到搬运行李的汽车开来,母亲却迟疑起来,堵在门口不让搬东西。我们姊妹轮流劝说,好说孬说都没有用,母亲横竖一句话:“我怕!不调了。”最后还是那帮五六十年的学生劝说起了作用:“戴老师,您不调到城里去,我们看您不方便!现在年纪越来越大,您不进城我们见面会越来越少!”于是母亲在学生的拥簇下搬家进城。

母亲对城里生活的恐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好长一段时间,母亲不想出门,出了门也不知道如何与邻居交流,更不敢登台讲课。一堂课备了十好几遍,所有人都说很好,临了进教室母亲却还是说:“课还没备好,不行不行!”母亲担心自己的课上不好,别人说她是开后门进来的,害怕遭人非议受人白眼。一辈子以工作为生命、以工作为自豪的母亲,突然失却了工作的自信。母亲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吵着要一个人回梦溪去。

当年在讲台上众星捧月、在舞台上众星捧月的母亲,如今怎么连登上讲台的勇气和信心都没有了呢?是因为长期乡居适应了舒缓平和的生活、宽厚朴拙的人情,以至于拒斥乃至恐惧城市急促跳荡的生活、机巧浇薄的人情?适应了乡土社会对她宽厚的人情接纳和乡愿的人性袒护,以至于不敢再次面对城市无处不在的社会纷争和政治拷问?

母亲最终被安排到了图书馆,每天抄写图书卡片,打理借进借出的图书。津市一中那几届的毕业生,大体都记得图书馆有一位态度特别和蔼的老太太,写得一手漂亮的颜体字。每回向她借书,她总是一边递书,一边笑盈盈地叮嘱“别弄脏了!别弄破了,别丢了……”学生们也听说老太太有一副嘹亮的歌喉,甚至听说她大家闺秀的身世传奇,但谁也没有勇气和老太太攀谈打探。

母亲的退休没有宴请,没有欢送,在图书馆那间静谧的办公室里,母亲写完最后一张新书入库卡片,那是阿·托尔斯泰的名作《苦难的历程》,然后将办公室仔仔细细扫了两遍,把那张旧得脱了油漆的办公桌抹了又抹。冬日的阳光从图书馆高大的窗户照进来,照在斑驳的书桌上,也照在母亲花白的头发上。窗外安静得看不见一个人,看不见一只鸟,落了叶的乔木在阳光里光秃着枝干。似有一丝风,在光秃的树枝上吹过,有些微颤动。窗后的母亲吹不到风,却感到了一丝凉意,一丝浴在阳光里却能微微感觉的凉意。

母亲索性打开窗户,让微风将阳光无遮无挡地吹进来。母亲就那样定定地望着窗外,久久地浴在阳光的温暖里,浴在微风的沁凉里。母亲慢慢地觉出喉咙的蠕动,有一支久远的旋律从胸腔发出来,那是母亲少女时代最喜爱的俄语歌曲《红梅花儿开》。歌声很轻很轻,轻得只有母亲自己听得见……

2

母亲退休时,已有了孙子睿宝,孙女膂子和盼仔,再后来又有了筠儿,虽然只有膂子长期和他们居住在同一个城市,但我们时常将孩子送回去,让父母享受孙辈绕膝的天伦之乐。母亲每天上市场买菜、下厨房做饭,一丝不苟地每餐一大桌菜,仿佛款待贵客。父亲说自家的孙子做那么多干什么,难道天天当客待呵?母亲却说当然天天当客待,说不定明天他们父母就来接走了呢?再说要是睿宝盼仔养瘦了,怎么向他们父母交待呵?

每天晚上洗碗抹桌搞完卫生,母亲便戴上老花镜,坐在桌前开列次日的菜单,早、中、晚各一份,写得工工整整挂在墙上。有时担心重了,便将前面一个星期的菜单铺在桌子上,一天一天比对,一餐一餐调配,膂子爱吃肉,睿宝爱吃鱼,盼仔爱吃青菜,每个人都要照顾到,配来配去到头来便是长长的一列菜单。父亲知道怎么说也没用,便摇摇头由了母亲。

做完早餐,母亲带上菜单上菜市。先在市场上转上一圈,按照菜单上的品种看哪些菜缺货,哪些菜不新鲜,临时调整菜单,然后一个摊位一个摊位比较。母亲买菜并不怎么讲价,也不会讲价。有一次她问摊主白菜多少钱一斤,摊主说一块,母亲说两块钱一斤卖不卖?摊主愕然,周围卖菜的以为母亲开玩笑,谁知母亲竟真按两块钱一斤结帐走了。这事成了菜市场好多天不胫而走的一则笑话。后来一个和母亲很熟的摊主问起这事,母亲说你看她的菜那么嫩那么干净,人家白菜又老又泡了水,还报一块五,她只报一块钱,说明她人老实。人家老实,但我不能欺负老实人呵!

母亲的话令好些摊主语塞和脸红。从此摊主们不但不再拿这话调笑母亲,而且每回母亲从摊子前经过,都会很恭敬地叫一声戴老师。如果母亲停下来买摊子上的菜,摊主会主动帮母亲挑选,大多不会短斤少两。

每回做完饭,母亲总是站在一旁看看孩子们吃,帮膂子夹肉,帮睿宝夹鱼,时常把他们胀得剩下半碗吃不完,母亲便一劝再劝,问是不是咸了?是不是辣了?是不是不好吃?常常是一脸的歉疚。一回睿宝拉肚子,母亲觉得是自己饭菜不干净,急得手足发抖,躲在厨房不敢出来。好长一段时间,母亲一进厨房便紧张。买回来的菜,在水龙头下冲了泡、泡了揉,直到把青菜揉碎了,才下锅去炒……

孙辈也一个一个长大了,该上学的上学,该留学的留学去了。母亲作别了工作,远离了孙辈,生活似乎失去了重心。然而仔细一想,母亲似乎从来都不会失去重心,母亲有自己不被转移的目标感、不入流俗的价值观、不受侵扰的内心世界,无论手头做着什么,母亲照例是我行我素。

母亲几乎没有爱好,不串门,不玩牌,不逛街,不跳广场舞,不打太极拳……

母亲几乎没有闺蜜,不家长里短,不鸡毛蒜皮,不口是心非暗中攀比……

母亲的心事,一辈子闷在心里,连父亲也弄不清楚。除了偶尔望着窗外发呆时你会觉出母亲在想心事外,平素是看不见她的内心世界的。母亲对生活没有要求,而她对精神的欲求却又秘而不宣。母亲与我们朝夕相处,而我们却觉得她其实生活在远处,在一个完全闭锁的自我世界里。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精神的世界太过强大,根本不需要别人的襄助和认同,还是这个精神的世界太过脆弱,根本经不住任何外人的靠近,一碰就碎。

母亲一日一日地翻报纸读杂志,每一个字都读到,读完还要一篇篇文章剪下来,装订成册,一本本摞在一起。起先我以为只是因为我是《潇湘晨报》的社长,所以对该报读了又读,后来我发现几乎母亲能拿到手的所有报刊都是如此,即使是那些在我看来非常“五毛”的杂志,母亲也是读了又读,抄了又抄。母亲那庄肃沉浸忘情世外的神情,我只在青海湖边那些长跪朝圣的藏人脸上见过。他们一起一伏地用身体丈量每一寸朝圣之路,身边烟波浩渺纤尘不染的圣洁湖水,一望无垠绚烂明丽的油菜花海,不绝如缕惊诧好奇的各色游客,既不入眼也不入心,仿佛概不存在。在他们的生命历程里,只有出生地与神庙的距离,只有身体与圣坛的距离,那是一条绝对两点一线的距离,不论身体走过的道路多么崎岖险峻,信念行走的道路却始终径直平坦。

母亲也有自己的神庙吗?母亲的圣地又在哪里?时至今日,我也没能洞悉母亲那个完全封锁的自我世界。我曾以为母亲的神庙是新制度,从十几岁开始,母亲便启程向她憧憬却并不了解的圣地朝觐,不管时局如何跌荡,母亲的信念之旅似乎从未停顿。记得母亲退休后,曾淡淡地问我:“退休了还可以写入党申请吗?”当时我心中隐隐一震,却并没有特别在意,如今回想起来,母亲那平淡的语气中,是否掩藏着数十年不改的坚韧信念?

对此我并无把握。弟弟在看过本文前半截后,说我把政治在母亲生命中的意义看得太重了。我不知道究竟是我对母亲生命的体察感悟失准,还是弟弟对母亲所处时代的感同身受不够。当然,这也许就是生命的本义吧,母亲的人生行止,究竟是在且行且待中坚守,还是在且待且行中彷徨,即使是作为儿子的我们,也有不同的体悟和解读。

3

在本文写作期间,我曾向母亲打听向、戴两家的旧事,母亲当时一愣,神情紧张地反问:“又要清查历史了吗?”向来处惊不变的母亲,眼神里的惊骇和恐慌是我从未见过的。一个经历过八十多年人生际遇的老人,对自己的家事仍如此讳莫如深,对所处时代的风向竟如此反应过敏,我的心一下被锐器深深扎伤,至今隐痛未去。

我担心母亲受到惊吓,便让她看了尚未写完的文稿。读完后母亲一边揉眼睛,一边连连说:“烧了吧!还是烧了吧!”

上半年父亲重病,被送到长沙住院,母亲则留在津市大妹家里。父亲病愈回家,母亲竟扑上来,一把抱着父亲嚎啕大哭:“你死不得呵!死不得呵!我一世都不能离开你!”

一家人面面相觑。这是我们第一次听到母亲的哭泣!那种没有掩饰、没有顾忌、声嘶力竭、纵情任性的哭泣!

那哭声粉碎了我对母亲人生的所有判断与框定,让我对生命生出一种骇然敬畏!

母亲叛逆过一种制度,却未能被自己向往的另一种制度所包容;母亲叛逆过一个时代,却未被自己投身的另一个时代所接纳;母亲叛逆过一类生活,却未能被自己追求的另一类生活所成就。母亲背负着沉重的理想生活,也背负着沉重的生活理想,在理想与生活的冲撞中妥协,在生活与理想的媾和中坚守,因拒绝妥协而妥协,因放弃坚守而坚守。生活是母亲理想的异物,生活又是母亲理想的指归!

也许吧,世上原本所有的朝圣皆为自圣!无论朝觐的圣地路途是否遥远,最终能否抵达,而真的圣者,一定是在朝圣路上衣衫褴褛的人群中。

我曾和好些同龄人说起母亲的往事,听完,他们每每会说:

我母亲便是这样!

我母亲也是这样!

……

关于母亲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世上原本所有的朝圣皆为自圣,祝福天下每一位母亲,愿她们都能被岁月善待。

下期节目我们将推出《日子疯长》有声共读特辑的最后一期,将由王丽坤领读节选篇章“大姑”,敬请期待。好了,今天的红网共读分享就到这里了,我在星城长沙陪您一起读书,祝您今夜好梦。

作者:龚曙光,笔名毛子,湖南澧县人。作家,文学评论家,出版家,媒体人。年创办《潇湘晨报》,创造“南潇湘、北京华”报业传奇。曾获“中国出版政府奖”“全国文化体制改革先进个人”“年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等多个荣誉。在商务印书馆、三联书店等出版社出版管理学、文学论著多种,在《人民文学》《十月》等期刊发表文学作品逾50万字。

来源:节选自图书《日子疯长》之“母亲往事”篇章。

本文已由出版社授权推荐,如需转载请联系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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