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大读闲书
文/图风之林曾晓勇
01
不觉间到了在北大的最后一个晚上,本来想去蹭听讲座,但在诺大的校园里我没有找到讲座的影子,加上这几天步行过多脚底磨出水泡,只能提前回宿舍休息。
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想,作为学术殿堂的北大,要听一个讲座是很容易的事情。难怪李书磊的老师温儒敏批评北大说:
“北大有优良传统,是有个性有品位的大学,可是这些年也感染上商业化、官场化、项目化、平面化和多动症等疾患,越来越丢失传统,办学质量每况愈下。”
从亢奋的状态中突然闲下来,有点不适应,做点什么好呢?想起清代刘墉的诗:
“闲中觅伴书为上,身外无求睡最安,是非荣辱不到处,卷书一榻清昼眠。”
于是拿出前一天从北大书店淘到的闲书,翻开程郁缀先生的《一日看尽长安花》,顿觉案牍之劳形、生活之烦扰、内心之挣扎一时便了无踪影。
02
读书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读闲书。
至于何为闲书,实难定义。实在要说,就是那种可读可不读,可记可不记,可理解可不理解的书,或说,不带功利和压力去读的无用之书。
俞敏洪进北大第一天走进宿舍时,看到有个同学躺在床上看《第三帝国的兴亡》,就问那个同学说在大学还要读这种书吗,他的同学没有理他。俞敏洪感悟到进北大不仅仅是来学专业的,还要读大量大量的书,否则就没有资格把自己叫做北大的学生。他把《第三帝国的兴亡》读了三遍,然后找到那位同学想一起聊聊,没想到对方回答说:“我已经忘了。”
读闲书的真义就在于不求甚解,在于过目便忘。
少年时,想读闲书却是一种奢望,因为除了考试需要以外的闲书,多数都是被父母和老师所不许可的。
初中时《射雕英雄传》大热,学校旁边租书店的老板将一本拆成三本分头出租,好不容易排队租上,却因上课偷看被老师当场缴获、撕毁,最后落得叫家长前来赔书了事。高中时看了陈肖人的中篇小说《黑蕉林皇后》,印象深刻,不是因为情节有多深动,而是因为这几乎是我高中时代唯一看过的一本闲书了。
步入中年,时光辜负了梦想,青春在不惑之中消失,人生却多了几分从容与淡定,也开始了真正尽情阅读闲书的时光。
十年前开始喜欢品茶,阅读了不少茶经著作。一天看王国维的人生三种境界,有所启发,便草成小文《喝茶的境界》发于个人博客上,没料到此后数年,此观点在网络上广被引用,甚至抄袭。
中年再读《文化苦旅》,心中已经不会再把余秋雨当作膜拜的偶像,但不觉中年轻时粪青一样的笔触被余秋雨的恢弘壮阔同化了。一次写《斜滩往事》,回忆民国时期龙滩古镇的繁华,一位陌生的读者留言说,文章让她想起余秋雨的《文明的冲突》或《文化苦旅》。
我心里拜谢余秋雨,但说实话,中年时所读过的他的作品,如果没有提示,我是一篇也想不起来他究竟写了些什么的。
记得记不得不打紧,读闲书,少了功利目的,更能涵养精神境界。而且通过阅读,知识增长了,视野开阔了,意趣广泛了,胸襟自然也就宽广了。
冯平先生说:读闲书的感觉,就是生命的自在漫步,就是心灵的愉悦漫游,在生命中也委实是不可少、更不可缺的。
正如李清照的诗: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03
大学时老师讲《论语》,对“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有两种解释,一种说“优”是“优秀”的意思,另一种说“优”等同于“悠”。两种解释的实际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孔子所说的,不学习就做官是害人害己的事情,是“贼夫人之子”。
在北京时看到了一则湖南常德津市市委对该市纪检部门欠妥做法的纠正通报,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贼夫人之子”。很难理解,津市纪委居然会把抽屉及文件柜里出现小说、散文等与工作无关的书籍作为问题来通报!
想来,津市纪委的有关同志平时是不学习不读书的,至少他们连中纪委副书记李书磊喜欢读书的故事也是不懂的。
李书磊是北大神童,14岁考上北大,前后呆了十年,后来当过中央党校副校长、福建省宣传部长、北京市纪委书记,现在担任中纪委副书记。李书磊还是文化评论界的知名学者,曾出版《为什么远行》《杂览主义》《重读古典》《文学的文化含义》等专著。
对于做官、读书,以及知识分子与理想等话题,李书磊都有过深刻的论述,他在旧文《宦读人生》里说:
不管做多大的官,不读书便不过是一介俗吏。相反,只要永怀读书和思索的慧根,又何计其官职大小有无。我所向往的乃是向学的人不坠其阅历实践之志,实践的人不失其向学求道之心,众生都能在尘世修炼中得证菩提,达到人的圆满与完善。
他还在《关于精神》里写到:
从杨柳依依、雨雪霏霏的《诗经》到厚地高天、痴男怨女的《红楼梦》,至少在初涉人生的少年时代,是这一以贯之的感伤传统以它有毒的甜蜜滋养了我的情感。
常德津市纪委的同志,真应该好好学习一下李书磊的作品。
其实,宦读人生古来已有。比如清朝的曾国藩,一直都是半天办公,半天读书,虽然智商平平,但最终为官为文都取得了很了不起的成就。
做官是很磨人的事情,越是置身于官场是非之中,就越是需要读书来涤虑养心。
04
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余秋雨的眼里,读书与行路“没有两者,路,就是书。”这是一种很高明的理解。的确,我们读过的书,亦是一条路,它引导你通往未知世界;而我们行路也是一种阅读,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是也。它们的区别在于一个行的是用文字铺就的路,一个行的是自然之路,或者说,读书是在字里行间行走,行路是在阅读天地万物。
就读有字之书而言,随着时代的发展,形式也变得无比丰富。比如电子书和手机,就是阅读的很好方式,某些方面,比如时间空间的调剂,笔记摘要的记录,经济成本的控制,都要比纸质的书来得方便。
从这点上看,说中国人不读书的观点是不成立的,更多的只是中国人读书的方式不再只是手捧纸质书本了。所以,没有必要老是指责手捧手机的人,也许拿着手机是在阅读,甚至是阅读一些经典书籍或名家言论。而且那些不看手机的人,也不见得他们就会读书,时间多半还是被浪费掉的。
尽管阅读形式多元化,但读书人对纸质书本的偏爱之心却是不可改变。手捧书本和指头拈页的快感是读书人的情花毒,一旦染上就欲罢无能。
到北大的第三天,我们一行人到了博雅堂书店买书。这个书店不算大,一进门就可以发现它是有品味的,堆头之处没有寻常书店里摆着的《股市十八法》《下一个亿万富翁就是你》或当代经典之类的读物,而是扎扎实实地按内容进行分类,柜台还有一个“缺书登记”的本子。
博雅堂书店没有监控,但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哥全程紧盯着你,这让人多少有些不愉快。按照职业经验,小哥这么做,要么是书店经常被偷书,要么是我们行迹可疑。象我们这样的油腻大叔,可疑多不至于,那只能解释为这个书店经常丢书了。想想有点丧气,这是北大呐!
我把《理想国》《佛佗传》《圣经》等一叠书放置到柜台时,书店里严肃的气氛明显缓和,小哥从监视状态变成了积极的服务模式。这也许就是闲书的力量吧?毕竟,看这种闲书的人多不会有“偷书不算窃”的情结。
第二天中午,北大的培训结束了,我拎着一堆闲书匆匆赶往机场,回首一周的北大生活,就像李涉《题鹤林寺僧舍》中说: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北大于我,其实就是一本闲书。
推荐阅读:
北大的梦想
北大的书单
赞赏
推荐文章
热点文章